“你掂量这生命啊,它忽轻忽重。”
文:红鹰1938
★《忽轻忽重》第零章★
/“我们乘上列车时被称作英雄,死后却只是历史,一段被所有人当作耻辱的历史。”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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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人行道上翻滚,让刚换的新衣服裹挟满泥土,让凸起的沥青颗粒划伤自己的皮肤。经历过艰难的匍匐,他爬到了树后,然后,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,他突然仰面朝天大喊起“掩护!”
希尔雅知道,他就是人们常说的那个疯子。
但今天放学她依旧走了这条路。
只是远远看着,就能满足她的好奇心。
“希尔雅?你怎么在这?”
“温特老师?”
她回头看到自行车上的青年男人,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让她有些晃神。
“赶紧回家吧。”
“那个人……”
“不要管他们。”
希尔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“老师……他们以前是做什么的?”
“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。”
这句话她记了十年。
但刚一说出口,对面的人错愕的表情又让她有些后悔。
“对,是,是,全是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。”中年男人从沙发上起身,“我是一个活着的墓碑,身上刻满了战友的名字。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……”
“但从来没有人来悼念!”他激动地扔掉手中的钢笔,“我们乘上列车时被称作英雄,死后却只是历史,一段被所有人当作耻辱的历史。”
“但至少你还活着,还记得……”
“不,我已经死了,已经死了很久了。”
他走到落地窗边,盯着窗外。
“生命有时很轻,有时又很重。”
她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迸发的歇斯底里的挣扎。
是的,挣扎,歇斯底里。
只是他习惯了用躯体拴住这些冲动,尽可能不让人们害怕。除了在她面前。
疯子。
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理智的疯子。
他的目光打量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——报刊亭的老板悄悄卖烟给小男孩,街角聚集的无业青年们用喷漆涂鸦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墙,打扮精致的女郎挽着西装笔挺的男人眉来眼去地走进商场,看台上的党徒政客们还在争执场地的使用权……
真是一派祥和。
距离那场战争结束已经十年了。
伟大的魏玛共和国,它的伤口已经结痂。
但他还在流血。
像是被抽离了全身上下的血小板,他的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。
“费尔盖森,坐下吧,坐下。”
“你也不会理解我。”
“我说的没有意义,是那场战争,不是你。”
他回过头和她对视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眼中充满了悲伤,“就是因为那场战争毫无意义,所以我永远不会被理解。”
希尔雅沉下脑袋,轻轻叹了口气,拾起被费尔盖森扔在地上的钢笔,放在手心掂了掂。
“你掂量这生命啊,它忽轻忽重。”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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